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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七章 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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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意识分成两个部分,执行的与指令的。并没有什么新奇的原理。这里一定存在一个信号塔,将这些畸形的木偶操控。

波波夫甩刀劈开围攻之势,后退了几步,借机喘息。门口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忽地闪过橙红色光点,那“信号塔”的塔尖埋在阴云之间,低频地闪烁着,闪烁着。又一个畸形种跟上了他。波波夫眼神一凛,回身前刺,双刀交错,鲜血飞溅。

“此乃神助我等!”大村长藏在人群之间,见着波波夫向他的方向看来,偏过头,掩住嘴巴,改换了粗旷的音色宣讲。

“乡亲们,是时候了,拿起我们的武器,将他围困于此,耗至力竭……”

话音未落,那红眼睛的男人已如鬼魅般站在了他面前,隔着人群,仅有一臂之距。村长心下大骇,话到嘴边却变了调:

“诛杀……”

男人压低重心,苗刀一挑,从炬火的阴影中,挑起了一个手里攥着杨木枯枝,瘦骨嶙峋的老头——正是那村长。村长扔掉权杖,从袖口滑出一只手摇铃,握在手上,铜舌轻搭在铃身,还没有来得及摇晃与撞击。波波夫挥起砍刀,天昏地暗间,一道闪电穿越天井,照亮了整个教堂。光影交织,村长冠冕落地,双目圆睁,不可思议地瞪起瞳孔,却只看到了白惨惨的一片光明。

砍刀穿肩滑过,那潜藏在暗处的罪魁祸首影子斜断作两截,鲜血淋漓地撒在教堂的大门上。电光寂灭,一瞬而永恒的投影,残留在惊惧震颤的教堂砖瓦上。

“轰隆隆隆。”

一刹那间,雷声震天作响,回音为天井所聚,落在男人的肩上。波波夫纹丝不动。在雷与电光的动荡中,陨铁立于荒原,它的剪影亦当庞然耸立。

“大……大村长。”

村民想要将首领的名号呼唤,却发现他们被雷声夺取了语言,发不出声音。

“还有哪位,想许愿的?”

波波夫收刀,大村长瘦削如骷髅的身体跪地,吊起的头和右右臂却被摔在教堂的大门中央,拦住半开半掩的门扉。黄铜铃叮啷啷掉在神道上,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大村长竟然死了?与神结契的村长,竟然也会死?”

村民们见着这地狱般的景象,脸上的呆滞顿时化为了茫然。他们似乎连行走和溃逃的动作都不知道要怎么做,久久地盯着同伴的脸发呆。所有畸形的士兵和无头的尸体,也失了神力与生命,跪倒在教堂白石板地面。

波波夫背对着漆黑狰狞的门户,一步步地又向着村民走来。村民聚拢作扇形,像是被赶回羊圈的绵羊,缓缓向教堂深处挪动着。

恐惧在空气中扩散着,领头的几个村民鼓起了勇气,抬起长矛,向着波波夫刺去。波波夫一弯腰,苗刀削去左侧的村民的头。

村中的青壮年所剩无几,村民捡起掉在地上的长矛,胡乱地塞到身边人的手里。群氓失去了首领,再没有一个人敢刺出长矛,也遗忘了用长枪构筑起防线。推搡之间,长矛传到了人群的最外围。落在队尾的村民紧紧地攥着木棍,像是在寻求一种力量带来的虚伪的安慰。

那外来者瞧着他,似乎看出了趣味,神态似笑非笑。他将刀拿在手里,又扬了起来。

天地一黑。

血喷溅出来,双臂与削开的银枪尖落在脚边。

“他是谁!!!”队尾的村民惊叫一声,剩下的村民们才如梦初醒,惊慌地挤在祭台下面。

“所有人,我们许愿,用愿望杀掉他。”突然人群中有谁喊了一声。

“我们不需要大村长也能许愿!只要向神许愿,神就会保佑我们!!他的同伴都死了,他没理由不死!我们杀掉这个外来的家伙……”

“没错!没错!我们就拿着他的尸体做祭品许愿!!”

村民交头接耳,最后都点点头,鼓起勇气涌向莲花图腾。波波夫拄着刀,望向人头攒动的祭坛阶梯。

祭池之中,独立着一支睡莲,纯白的莲花盈着水光,像是由一朵花瓣摇晃出的幻象。

村民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念道:“神啊,神,请您回应信徒的呼唤。我们愿用所有能献出的,请求您降临,杀死这个红眼睛的恶魔吧!”

所有人都重复着同样的话。

微光自池水中浮出,落入莲花的花心,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村民们都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看,看,莲花亮了,神接受了我们的愿望!”

“他一定是死了!”

“他现在在哪?我们把他淹进祭池里,来报答神的恩德!”

“他在哪?”

“砰。”平地忽而起了一阵风,大门的闭合声沉闷地压进湿热的夜空,就像用矿山凿来的山石碾灭了一支火柴的焰心和所有的言语。

月亮隐没在夜空里,把黑暗赠予这座沉默的建筑,赠予站在门与祭坛中点的那个男人,他安静地望向两尺宽的天井,从那里落下的不是光明而是更深重的暗。空气在封闭的圣地里变得饱胀,又将氧气褫夺。

“查奥斯!”一声惊叫从人群中传来。没有意义却满载恐惧的词汇,如同瘟疫附着在水滴上,碰触一个又一个颤抖的躯壳,无声无息地蔓延,直至每一个角落、每一具肉身都被恐惧污染。

“他为什么没有死?”

“明明已经许愿了,他为什么没有死?”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死!!”人群们议论纷纷,眼神渐渐地空洞了,只是如同被风吹动的死去树叶般相互摩擦着同一句话。

“查奥斯!是查奥斯!”不知是谁先崩溃了,毫无征兆地嚎啕大哭起来,绝望的情绪瞬间便传染给了所有的村民,村民一个接着一个地嚎啕起来。

“他要杀光所有的人!他回来了!”

离得最近的村民似乎难以承受这样的压力,竟膝盖一软跪在了他面前。而后,村民们也都纷纷连滚带爬地抛下祭坛的尊严,在波波夫面前屈膝跪下,额头磕在地面上:“请您不要杀我,我可以向您支付任何代价,请您饶了我们……”

祈求与哭喊在这闭塞的空间内碰撞,模糊不清又嘈杂异常。

那恶魔缓缓抬起护目镜,猩红的眼睛俯视着跪拜的村民们。半晌,舒了眉头。

“好啊。”说完他失笑几声。

村民们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彩,聚拢在他身前,小鸡啄米般跪拜着这位新的、残忍的神明。

他抬起刀,接着道:

“不过…你们还是……”

“许愿吧。”

已是破晓时分,天上无星无月无光,只有那淤满水汽的浓云,被血液干涸后蒸腾的褐色气息所染。雷声隐隐,泥土的腥气躁动在空气里。洪泛的季节到来了。

波波夫再次将刀高高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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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未……破晓,雷落山坳…

莲花如血,月如银刀。”

波波夫在教堂的侧面捉到最后一个村民的时候,他的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沾着血液书着文字,连字成行,绘作出一幅华丽的红莲花。村民的手指在地上反复描摹,单调而着迷地涂抹着他幻想中莲花的花瓣,令它的轮廓变得锋利如刀。

拿刀的男人将刀刃轻轻地搭在最后的村民的脖颈上,刀尖紧贴着那仍然温热、因心脏跳动而微微颤动的颈动脉,提着他走上祭坛。

村民摔在祭坛上,似乎从某种痴迷的妄想中惊醒,他开始无章法地摸索着身下的白石板,双手伸至双耳前,不停地磕着头。

“请您…请您救我…救救我…”

那村民的眼睛已经哭瞎了,却依然流着泪,用已经嘶哑的嗓子,伸出手,祈祷着,不停地祈祷着。

男人轻轻笑了一声。

砍刀落下,教堂顿时静得可怕,如同随着那村民的生命一同死去了。

无头的尸身倒在祭台上,却还是向着莲花伸着手,喉颈动脉涌出的鲜血流入祭坛中间的莲花池。他所不得见的,是那白莲花早已几近凋零。自他死后,仅剩的一片莲花瓣也自花萼飘落,在接触到池水的一瞬,同莲茎莲藕一同焦枯,沉入莲花池深处。莲花池的池水饱餐了无数生命的血液祭祀,满溢而出,顺着台阶向下流淌,在教堂的地面上蓄积,深及踝骨。

血泊中早已浸满了骨与肉,残缺的,腐烂的,支离破碎的肢体凌乱地散落在教堂的各个角落。

第几天了?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又是夜晚,而这是最后一个祭品。

波波夫抖了一下砍刀,抬脚一踢,无头的尸体也顺着祭台的台阶滚了下去,歪在台阶边缘。

教堂顶照下来铁锈色的月光。月光照耀之下,祭坛墙壁上绘制的莲花纹妖异异常。

滴答,滴答,浓稠的鲜血顺着刀刃滚落在祭坛上,一滴接一滴,血池与祭坛平成一道直线,再也没有莲花在此生长。

他闭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再睁开时,台阶之下,九架带着乌青瘢痕的白骨背靠着立柱坐在那里,脱落下来的骨节被血水微微托起。祭坛被新鲜的血液与半干涸的血块刷了一层又一层,全然看不出原有的白色的材料。这个世界中,遍地都是微微腐烂的尸体与大睁着眼睛的头颅。他一晃神,整个世界染成了沉郁的血色。

血色的世界渐渐变暗,他的视野也模糊起来,只剩下一片赤红色与另一片褐红交织。他看到莲的枝蔓又从一滴血液里生出,攀缠着牺牲的骨骼,在水面结成一枚沉红色的花苞。花苞形状如半合的双手。

他持着苗刀,刀刃在水面划出一道银线,斩过那朵莲花,然而刀锋穿过花朵却未能将其斩断。手臂的旧伤崩裂了,温暖的血流过小臂、手腕,从食指滑落,滴入浑浊的莲池。第一下,激起了一圈涟漪,第二下,血液坠入涟漪的中心,迟缓而不定形地下渗。无法区分的罪,将他与他们的生命融进池水。那朵莲花绽开了一叶花瓣。新鲜的、陈旧的、干涸的、流动的,空气里血的腥气和夏日里皮肉腐败的甜腻气味交织在一起,粘稠的花香将他包裹。

波波夫恍恍然转过身,血水渐渐淹过了第一节台阶,纠缠的茎蔓攀遍残尸的口腔和眼窝。不知何时,深红色的莲花早已开满了教堂。他想往前走,褐色的根蔓沉于水下,杂乱无章地铺满池底。粘着血泥的枝杈相互勾连,盘根错节,在他识明根系的始与终前,缠住他的脚踝与刀尖。

他眼前的景象随之恍惚起来,血泊中祭坛的倒影与他自己的影子开始融合,分不清哪些是存在的,哪些是想象的莲花。

他定了定神,仰起头,正对上天井里一轮锈色的弯月。

波波夫努力去看清那有些模糊的月光,光的残影散作一片,渐渐地、融成白色的意识,将他淹没。他忽地回想起最后一个村民用断指在墙上写字。在那片纯白之中,他的眼前也写出几行字来,冲开了视野中渐渐聚拢的混沌:

“这个世界”

“需要”

“救世主”

“……救世主……”他喃喃着,脸上的血迹还来不及擦,小臂的伤口依然汨汨地流着血。莲花从花萼凋落。飘浮到他脚边的,为他的血液染成了血色。

滴答…滴答…

头重脚轻,他摇晃了两下,试图稳住下盘,却不想手腕一时间脱了力,豁了口的砍刀“咣当”一声沉入了血水里。

他踉跄了两下,发现四肢竟再没有一点力气,眼前一黑,便晕倒在漂浮着红色莲花的血泊中。

至此,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沉寂了。

——波波夫外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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