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他们对视,无相把书拿到他眼前,指着其中一段说你做给我看吧。巫镇裕将视线挪移到无相指的那段上,直读到他指边,脸红尽了,立刻翻身跪坐跟无相平视。想说点什么,口舌失控,低头捂住脸发出低低的叫声。
“无相!”
“怎么了吗?做给我看下嘛,这个写得好难想象,怎么女主就被迷住了呢?”他拉下巫镇裕的手,表情分明在说你是有才华的演员,你肯定明白的,拜托你了。巫镇裕脸红得要凝出水滴到他脸上,他伸手来捧,书页扫巫镇裕的睫毛。巫镇裕,巫镇裕,巫镇裕,实在不想的话也可以不做。
他答应了,让无相把窗帘拉上,房间稍微暗些。无相坐在床边,离得近,看着他站起身,真切纯真的眼光却让巫镇裕有被烤,被蒸的感受。他偏脸,仍然红,耷拉眼皮,绞着衣摆脱掉短袖甩到沙发,露出精瘦的上身,两手搭上皮带扣迟疑了,翻起眼看无相:你确定真要?要不是咱俩的关系摆在这里,真该赏你巴掌。无相莫名紧张起来,把书捏紧了,还是点头。他倒要看看怎么个意思就把女主迷得去主动亲嘴。
巫镇裕闭眼解皮带扣,抽出皮带的手也红,也颤抖。无相突然叫停,难得见他脸红,他白,像石榴肉。他们对视双双背过身去,巫镇裕抖着手把短袖穿上,拴好皮带。直到晚上去接无相下班,他们都没办法直视对方的脸。难得没有游戏,没有故事,两个人干躺着睡觉的夜晚,夜深时,抛却害羞的心情,重新依偎住对方。
中秋节,巫奉延叫他们去家里吃饭。巫镇裕拒绝了,跟无相全副武装地去水上乐园玩。长袖短裤,买了单丰禾推荐的防晒,厚厚地涂了两遍,才放心地跟无相牵手冲进乐园。玩简易漂流,垂直滑梯,水上过山车等等,无相有兴趣的项目几乎全玩了一遍,玩到紧抱在一起大笑。水上乐园外有拍大头贴的机器,他们俩离开水上乐园前去拍了,湿漉漉地贴着对方的脸说,三二一,茄子。
晚上换了衣服到西餐店吃晚饭,牛排、意面、蘑菇汤,实在不算便宜,实在是难吃。尤其是蘑菇汤,无相说吃到蘑菇尸体了,他尝了一口回一家三口全都在这里。全笑得难以自已,笑到月亮升起,一具清晰而明亮的尸体闪烁波光。
“跟你在一起真幸福。”巫镇裕在无相耳边说,“希望一直在一起。”
“我也希望。”
永远的话题总是出现在不会永远的场景。不过,无相并不害怕分离。无论是短暂的分离还是永恒的分离,对无相来说不具备“分离”给予人们的种种感受。
因此当巫镇裕犹豫,拖延到没办法拖延时才对无相说出“因为是男二,所以要跟着剧组去平连港取景一段时间。”他露出的表情是巫镇裕从未预料过的惊喜,讲才刚开始就能拿到男二,怎么会这么厉害呀巫镇裕。
这口吻,这语言,巫镇裕的眼睛微微睁大。是因为无相是白色的吗?白色总是很容易染上其他颜色。巫镇裕想起直言不讳地,淡漠地盯着他看的无相。所以,这是谁的语言?束永嘉,谭谢,单丰禾,栾文华还是别的谁?你的学习能力太强了无相。
他执着无相双臂摇晃着说:你快说我根本没办法成为大演员。无相笑眯了眼,口吻肯定地讲现在可以了。他在他的眉目中迷路,茫然搁浅。为什么现在可以了,现在是什么意思?无相问要去多久呢?两个月。他掰手指算日子,他们之间静了下来,各自思考的问题不在一个纬度上。
无相问什么时候走呢?他说后天。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无相似乎复原了未被染色的表情,从床上爬起来拿手机传讯息给浚酉。浚酉从来不回消息,电话也不接,电子产品拿在手里像石头。但无相还是喜欢给他传讯息,知道他会看。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嘛,要走那么久。他看见无相露出笑的鱼尾,拿挂件挠他脸颊,两个月而已,会受伤也要去。无相说完怔住,巫镇裕没发觉他的异常表现,搂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腰身讲我会很快回来的。无相低下头,什么也没说。晚上趁巫镇裕睡着,手量了他的尺寸,手指在他身上挪移,按出浅粉色的印记。
第二天下午,无相下班后去了聚利市场,错综复杂的街道中藏着他要找的布料。他扯了四米白缎,半米草绿。白缎铺在地面,伏地划出粉线剪成布片,对线缝制。草绿裁成正方形,绷在洗干净的树枝上,劈线做绣工。他凑得近,挑破尾指将血涂到线上,血迹大都留在背面,正面的祥云图案仍是白色。他在正面绣祥云,反面绣咒文,绣完压成三角巾,就没人看得出来。因不知道受伤的程度有多深而感到紧张。他在长裤的裤脚上也绣了一圈藤蔓,正面绿反面红。
小时候,他在这上面吃许多苦头,因为看不清而绣得比别人慢,总是扎伤手,剪掉手甲,反复一面一面地练习技法仍然差,后来祖母跟他说可以绣喜欢的东西他才慢慢接受,偶尔会带着绣绷躺在草丛里绣,蚂蚱跳到他的手指,跳进布面。
他真讨厌预言,常常混在普通的话语中出现,只有他自己能发觉哪部分是真的玩笑,哪部分是会发生的事件。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跟着巫镇裕去平连港,就算他去了又能怎样呢?
注定的事情如何能轻易扭转。无相希望能减轻程度,如果是瘫痪的程度,至少减弱到能走。想到这里无相就伤心,将做好的长裤挂到衣柜边,拿灌开水的塑料瓶熨烫,三角巾放在锅盖上汽。等到巫镇裕回家就让他试一试,三角巾折叠绑在他手腕上,绿颜色的巫镇裕。巫镇裕看见矮几上的布片和针线才反应过来。
“这是你做的?”
“对啊。”
巫镇裕摸着裤脚上的纹样,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无相:“这也是你绣的吗?”肯定的答复。无相跟他说就算拍摄也要把三角巾叠在裤袋里,如果不,我就会生气。巫镇裕捏出三指发誓,发誓绝对贴身,不然不得好死。他跟无相学的,爱用生死做誓言的基底,显得比较绝对。无相抚摸着他的手腕,心事重重,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