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集聚,小雨淅沥,天空彻底暗了下去。楚盈孤身立于门前,她掌心紧紧攥着一截短玉笛,笛身下一缕刻着“宁”字的红穗随风摆动。仇翎转身掏出火折子吹亮屋内的烛灯,她习以为常地将衣桁上的外衣拾起迈步披在了楚盈肩上。
楚盈如梦初醒般拉住了外衣,“多谢仇姐姐。皇姑姑她……”
“湘儿放心,适才小厮来禀,长公主殿下已是离府。”吟烟回道。
楚盈颔首。廊下脚步声渐近,一前一后两人人影闯入二人眼中,仇翎拍了拍楚盈,后者将玉笛别于腰后冷着脸转身进了屋。贸笠止步于门前,他尚未开口,身后垂着脑袋神情恍惚地徐楠便快步上前拉住了仇翎。
“仇姐姐,楠儿不是故意的,楠儿知道错了,仇姐姐,楠儿……”
“楠儿。”仇翎冷声打断了她,她抽回手,“这话你不该与我说。”她示意徐楠进屋,后者不安的攥紧了衣摆,她红着眸,踌躇地往前挪步。直到视线抬起,对上楚盈的那刻方眼眶豆大的泪方再亦控制不住的滚落。
她懊悔地揪住了楚盈的臂袖,“湘儿,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湘儿,你原谅我好不好?”
季湘无动于衷地垂眸看向自己的袖口,“楠儿,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我,我……我不该信了何贼之话,我不该与其苟合,不该坏了计划,更不该对长公主殿下下药。”她双腿跪地,不断的摇着头,“湘儿你原谅我,我真的知错了。何牧手中有阿娘的消息,我是无法了,我真的没想伤害长公主的,何牧他只交代我给殿下下药,我若早知那是……”她抽抽涕涕,“我绝不会如他意的。”
“不。楠儿,你最不该的是忘了当年我等因何家破人亡,又是如何被师傅师娘带回药王谷的。”楚盈胸腔起伏,她双眸尽红,紧紧攥拳,“你确实不该信他。”她仰头闭眸忍下泪水,“大皇子党与太子党的纷争旷日已久,何牧手握兵权,姑姑身后得刘家军相助,何牧贼心不死,唯一击溃大皇子的法子便是对姑姑下手。楠儿,你可曾想过何牧为何会寻上你,又为何会知晓你阿娘之事?”
季湘眼尾泪水滑下,她苦笑,“楠儿啊楠儿,你实不该对她出手的。”那日的幕幕时下想来仍让她心有余悸,她话落睁眸拔出贸笠手中长剑划落那半截被徐楠拽着的臂袖,“徐楠,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她颤抖着手丢下长剑。
汹涌的情绪似将她淹没,她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仇翎蹙眉扶住了她。
徐楠错愕地望着落地的那片衣料,她摇头,“不。”她跪地上前要去抓季湘,贸笠伸手拉住了她。季湘缓了许久方再次找回呼吸,她抽离仇翎的搀扶将掌心撑在了圆桌上,冷汗顺着她的鬓角坠落,她只觉背后的伤复又裂开,一下一下的拉拽着她的心脏。
她指尖刻入了桌沿,留下了深浅不一的印痕,“我不想再见到她了,贸大哥,你让她走。”她将视线偏向屋内。贸笠顿了一息应声将人带离。直到屋内再次只余季仇二人,季湘方颓力的跌坐在凳,时下面上已是没有丁点儿气色。
仇翎瞧她面色不对,掀开她肩后外衣,入目便是零星的红。她急道,“湘儿你伤口又裂开,我去取药,你坐这此莫要乱动。”
季湘拽住了她,“仇姐姐,三殿下她如何了?”
仇翎瞪了她一眼,“三殿下好的很,若再耽搁下去,不好的便是你了!”她抽开手转身取来药箱为其上药。季湘吸了一口气紧紧攥着桌沿蹙眉未吭一声,直到药上完她方开口,“多谢仇姐姐。”
“你早些痊愈便算是多谢了!”仇翎郁闷道。
季湘心虚的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扯起衣衫,伤口一碰她便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在仇翎的帮助下将外衣重新披上,她的鼻尖已是冒出汗,她拾手擦了擦。仇翎望着她,几番欲言又止。
“仇姐姐可是有话要与我说?”季湘沉眸放下手。
仇翎坐于她身侧拾壶斟茶,“是,我是想说,湘儿适才是否过头了?”她将暖茶推到了季湘手前,后者拾杯饮下半口,“是吗?”她冷笑,“说来我确实不该怨楠儿,这事最错的该是我,彼时我若不将她安插至姑姑身旁亦不会发生那般事。是我错信了她,亦低估了何牧的手段。”
“你明知我非此意。”仇翎夺过季湘手中茶盏,“我知你所想,时下长公主殿下虽是无碍,但到底楠儿曾跟在她身旁,经此横祸,春桃失踪,想必长公主殿下定暗自差人搜寻楠儿下落。你如今已非昔日季大人,自不好再与楠儿有牵绊。再而,何牧事败,难免不会将罪责归咎至楠儿身上,时下于楠儿而言无异是前有狼后有虎。”
唯有让其离开方是最好的选择。
季湘不搭腔,她指尖敲击着桌面。
“我的意思是,楠儿到底自幼与我等一道长大,师傅师娘亦早已将我等视为一家人,你又何须行那割袍断义之事?若待他日师傅师娘问及,你可想好如何作答?”
季湘指尖停下,她摇了摇头正肃的看向仇翎,“仇姐姐说的不错,我确实未曾想好他日该如何同师傅师娘说。我只愿时间能够倒流,只愿那日饮下楠儿手中酒的是我而不是她。”
仇翎愣了许久方无力的摇头。
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去而复返的贸笠敲门而入,他环视了二人一眼默契的跳过了徐楠的话题从内衫里掏出一封书信交予季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