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节的雨水将棋院屋檐洗得发亮，时光蹲在回廊擦棋盘，余光瞥见俞亮撑着竹伞穿过月洞门。伞面墨梅被雨打湿后洇开深浅不一的轮廓，像极了上周他们在什刹海看过的水墨展。

"擂台赛复盘。"俞亮将滴水的伞收拢，水珠恰好沿着地板缝隙流成楚河汉界。他跪坐在时光对面时，道场服下摆扫过棋盘边缘，带着雨前龙井的清香。

时光故意把黑子拍得脆响："先说好，输的人给道场大扫除。"他腕间的红绳铜钱随动作晃荡，在俞亮倒映着棋盘的眼眸里划出细小涟漪。上周被棋罐木刺划伤的食指还贴着樱花创可贴，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棋子边缘。

俞亮执白的手顿了顿，无名指上的银戒在棋盘上投出星形光斑。时光发现他今天换了新发绳，深蓝绸缎与道场服的月白色滚边相映，衬得后颈那颗淡褐色小痣格外清晰。挂在梁间的燕子风筝突然被穿堂风惊动，在两人头顶投下振翅的阴影。

"看棋。"俞亮突然出声，时光慌忙收回视线，发现对方耳尖泛着可疑的薄红。黑子仓促落在小目位，白子立刻如影随形地贴了上来。时光嗅到俞亮袖口飘来的雪松香，这味道他在上个月的道场开放日闻到过——当时俞亮正在教孩子们摆"大雪崩"定式，领口别着枚青竹纹样的领针。

雨势渐大时，穆清春抱着棋谱撞进来："老张头说地下室漏水..."他话音未落，时光已经跳起来冲向储物间。积水漫过脚踝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俞亮不知何时脱了木屐，裤脚卷到小腿肚，冷白的皮肤上蜿蜒着道旧伤疤。

"去年北斗杯预选赛。"俞亮察觉到时光的视线，弯腰搬沙袋时露出后腰的膏药贴，"和韩国队主将对弈时抽筋了。"时光突然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七番棋，决胜局俞亮正是用"倒脱靴"的险招取胜，赛后却因肌肉痉挛被担架抬走。

两人肩抵着肩堵住漏水口时，时光听见自己心跳声混着雨滴砸在铁皮屋顶的节奏。俞亮湿透的道场服贴在后背，隐约透出肩胛骨的形状，像极了《棋魂》漫画里褚嬴教小光复盘时的背影。挂在墙上的应急灯突然闪烁，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积水的《玄玄棋经》封面上，叠成暧昧的阴阳鱼。

"你头发上有青苔。"俞亮忽然伸手，指尖掠过时光耳后。时光触电般后退，后腰撞上存放褚嬴棋谱的紫檀木匣。铜锁"咔嗒"弹开的瞬间，泛黄的宣纸如白蝶纷飞，某张棋谱恰好落在两人之间，褚嬴飘逸的批注旁添了新鲜的铅笔字迹——是俞亮工整的瘦金体：「2005.6.17，时光在此处落子前摸了三次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