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放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显示是顾纶母亲发来的信息。薛宜年点开看了一眼,是关于航班号和接机安排的确认信息,末尾还特意加了一句:“宜年,阿纶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薛宜年没什么表情地回了个“好的,阿姨放心。”
他放下手机,刚好看到顾纶也凑过来看到了信息内容,原本就没什么精神的脸垮得更厉害了。
“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 顾纶喃喃道,声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嗯,” 薛宜年退出游戏,站起身,“那差不多该收拾行李了。”
“我不想收拾……” 顾纶立刻瘫回椅子上,耍赖。
薛宜年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径直走到衣柜前,打开,开始有条不紊地拿出需要携带的衣物。他的动作流畅、精准,仿佛在执行一道程序。夏季的短袖,初秋的长袖,几件薄外套,常穿的裤子……一一叠好,分类放进行李箱。
顾纶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聊,也可能是被薛宜年的行动力感染,终于也慢吞吞地起身,开始翻箱倒柜。
然后场面就变得有些混乱。
顾纶的衣柜显然没有薛宜年的那么井井有条。他一会儿翻出一件皱巴巴的T恤,一会儿又找到一只落单的袜子,嘴里还不停念叨:“这件是去年你陪我买的……这个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啊,这个游戏盘得带上,万一那边没得玩……”
薛宜年默默地看着他把一堆意义不明的东西往行李箱里塞,其中甚至包括一个半旧的、显然已经玩腻了的魔方。
“……你去帝都,不是去荒野求生。” 薛宜年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带着安心。” 顾纶理由充分,又拿起一个印着薛宜年母校校徽的旧书签,小心翼翼地夹进他准备带走的一本书里。
薛宜年:“……”
他决定放弃干涉顾纶的行李内容物种多样性。只要他自己那个箱子能顺利合上就行。
他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除了衣物,还带了几本专业相关的书籍,那个关于植物分类的图鉴也被仔细地包好放了进去。然后是笔记本电脑,充电器,常用的药……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个小巧的游戏手柄也塞进了背包的侧袋。
万一需要呢?他想。在新环境里,有一个熟悉的可控世界,总归是件好事。
两人磨磨蹭蹭地收拾了大半个下午,直到晚饭时间,才各自整理出一个看起来勉强能上飞机的行李箱。
晚饭是薛宜年的母亲做的,江南家常菜,清淡可口。饭桌上,薛母又仔细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从天气变化到人情世故,细致周到。顾纶难得地没怎么说话,只是低头扒饭,偶尔应一声。薛宜年则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晚饭后,两人在小区里散了会儿步。夏末的夜晚,风里带了点微凉的秋意,驱散了白天的燥热。小区的路灯昏黄,飞虫绕着光晕打转。
“你说……我哥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顾纶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薛宜年脚步顿了顿。顾纶口中的“哥”,自然是指顾斯。
那位只存在于电话和顾纶母亲偶尔提及中的、顾家的长子。据说年轻有为,已经开始接手家族生意,是顾家这一辈里最出挑的人物。
也是顾纶同父异母的哥哥。
这是顾纶从帝都转来申城后,过了很久,才在某次情绪崩溃时断断续续告诉薛宜年的秘密之一。也是他如此抗拒回帝都的深层原因之一。
“不知道。” 薛宜年实话实说。他对那位顾斯先生一无所知,无法评价。“不过,” 他想了想,补充道,“他喜不喜欢你,跟你也没太大关系。我们过自己的就行。”
顾纶沉默了。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看不清表情。
薛宜年也没再说话。
他知道顾纶心里的结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开的,尤其是在即将面对那个复杂环境的前夕。
他能做的,也只是像过去五年一样,陪着。
就像玩游戏,有些关卡总要亲自去闯,旁观者能提供的,最多也就是一点精神支持和一个存档点。
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路,直到快到家门口,顾纶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抬头看着薛宜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依赖:“年年,到了那边,你可不能不管我。”
“知道了。” 薛宜年看着他,语气平静,“我什么时候不管过你?”
话是这么说,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顾纶听了,却像是得到了某种保证,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
夜色渐深。
回到房间,薛宜年没有再打开电脑。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小区昏黄的路灯,和远处城市零星的灯火。
帝都。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可能充斥着各种麻烦的地方。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玻璃窗上划过。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大不了,就当是换个地图,继续他的单机人生好了。
他转身,关灯,躺回床上。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养精蓄锐才是正经事。至于那些未知的变量和潜在的麻烦……等遇到了再说吧。
至少现在,这个夏末的夜晚,还和他熟悉的过去五年一样,安静,且由他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