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裴子苏讥诮的笑容晃在眼前,楚虞却始终难以想起这张脸是谁。他没有趁着楚虞失神而躲开,轻轻叹气,言语中不掩讥讽,可眼中却藏着很深的悲楚。
“楚甯一,五年不短不长,可却物是人非。”那人喃喃,"那年朔方,吴叡死在明光寺..... 或许他不喜欢这个名字,可他似乎也不大喜欢魏止这个名字....."
他兀自言语,楚虞持刀的手滑落,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还有狰狞的疤痕,错愕道:“你是阮韶真?......”楚虞记忆里的阮韶真,天真纯然,心性率真,可现在的裴子苏,阴骛沉郁,全然不见那少年的影子。
“亏得你还能认出我这副皮囊。”他自嘲,看了自己这双手,“那孩子差点死在我手上。楚淇,是被吴质带走的。”
楚虞说不出话,骨鲠在喉,听到楚淇,如此多年,他第一次真切着听见自己孩子的消息,他声音颤抖:“所以.......他活下来了吗?”
“我不敢保证。当年吴质用我胁迫师父为他开炉制丹药,寻求一个长生不老,为了试药性,吴质送来许多孩童试药。“阮韶真停顿住,但仍是说出实情,“楚淇在名册上,他看起来很小,所以我印象极深。”
“后来呢...”
“试药的孩子不能太小,也不能太大,三岁至十岁为佳。”阮韶真静道,“他那时有些小,便没有立即试药,而是和我们一起在鸣音山里生活。”
“那时候,没了魏止的吴质像半个疯子,他派重兵封锁鸣音山,我和师父都没有办法。”他回忆着那段时日,孩童的各样死状不断浮现在他眼前,“直到一日,楚淇被吴质的人突然带走,我也不知他的去向。”
听到回答,楚虞沉默良久,方默默说出一句:“多谢相告。”他声音微弱,落在肩上的雪快有一指厚,阮韶真这才发现他手烫得如炭,他反握着楚虞的手腕,摸到他紧弦似的脉象。
“你病得十分重,怕是我师父在世,也不能多给你续上三五年的命了。”阮韶真叙至此处,忽然笑了,泪水直直坠落,又笑又哭道,“吴叡、师父,你,你们一个两个的,死了倒是有福。”
“韶真....”楚虞见他落泪不止,想要牵袖为他擦干,却被阮韶真推开,他哭得眼酸,一时情难自已,开始颠倒不清地叙说:“我从吴质手里逃出来,换了脸,他不满我将吴叡的尸身烧了,也让我尝了一把火烧的滋味。师父为研制那药而累死了,鸣音山被我一把火烧了,我要报仇,可我拿什么报仇?”他错乱,指着幽州的方向,狞道:"我要让吴质看着那长生不老的梦,碎在自己面前。“
听到阮韶真这般说,楚虞追问道:“你是跟着吴质来到突厥的?”
“是,我逃走又如何,鸣音山已经回不去了,师父也死了。我跟着他派遣出来的一队一队人马,一路走到西凉境内。幽州的一小支队伍进入白塔洲后,在沙暴中失踪。”大概是想到自己竟活下来,阮韶真轻轻笑了,“而我大难不死,居然是被你救了。”他声音幽幽,阴郁地看着楚虞,言道:"也不知对你我来说,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