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巡视病房的脚步声惊醒了护士站的电子钟。林浅在季沉舟病房外停住，他的病床上拱起的人形轮廓过于规整。她掀开被角，两个枕头正对着墙上的输液架鞠躬。

消防通道的安全门虚掩着，夜风送来零星对话。经纪人低吼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说了别节外生枝！不然把那个胃癌女孩的故事放出去，新电影关注度能翻三倍！"

"用她的病例炒热度？"季沉舟的声音比手术刀还冷，"你不如直接去太平间开直播。" 林浅白大褂口袋突然震动，病危警报惊醒整层楼的声控灯。她冲向电梯时，季沉舟的黑色卫衣衣角正消失在楼梯拐角。

病房里，苏棠的瞳孔已经散大，瘦小的身体陷在雪白的被褥里，像一片随时会融化的雪。她的手指还虚虚地搭在那串沉香佛珠上，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最后的联系。

"肾上腺素1mg静推！"林浅的声音比她想象的更稳，但按压苏棠胸骨时，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嶙峋的肋骨在自己掌下起伏——太轻了，这个十九岁的女孩轻得像一具空壳。

三十分钟的抢救像一场漫长的溺水。当林浅终于直起酸痛的腰背时，墙上的电子钟刚好跳过04:00，窗外泛起蟹壳青的晨光。她机械地摘下手套，发现左手无名指被苏棠的指甲划出一道血痕——女孩最后的痉挛中，死死抓住了她的手指。

"死亡时间，凌晨四点整。"

她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季沉舟站在抢救室门口。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没戴佛珠的左手扶着门框，指节泛白。林浅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许从第一声警报响起时就在那里。

消毒水的气味在晨光中渐渐苏醒。远处传来早班护士的推车声，崭新的一天正在开始，而这间病房的时间永远停在了十九岁。

苏棠被推出病房时，白布边缘露出一缕枯黄的发丝。季沉舟突然上前，轻轻将那块布角掖好，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这种事。林浅看见他颤抖的指尖擦过苏棠青白的手腕——那里还留着佛珠压出的淡红痕迹。

"她昨晚..."季沉舟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问我能不能哼一遍《春河夜雨》的片尾曲。"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林浅注意到他右手的留置针已经回血，暗红的血线顺着透明导管蜿蜒而上。

林浅在苏棠的遗物里又一次看到了那串沉香佛珠。

它安静地躺在林浅的办公桌上，旁边是一本翻旧的《春河夜雨》剧本，扉页上有季沉舟的签名。苏棠已经不在了，但佛珠仍留在那里，像是某种无言的约定。那是苏棠的家人送来让她转交给季沉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