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然未曾找到血迹来源时,豆大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徐寂行反倒在这时候松了口气。
“别哭了。”
他叹息了一声,未伤的那只手顿了顿,还是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她湿润一片的脸颊。
外伤而已,养个半月就能结痂。
徐寂行很不习惯别人为他哭。
“你害怕?”
顾卿然几乎是颤着手去碰他的衣袖,她知道,徐寂行很厉害,很有权势,舅舅说他权倾朝野,再过几年,就能坐稳朝中第一人的位置。
“我害怕,我害怕你死了。”
她找到了伤口,却哭得哽咽起来。
徐寂行淡淡道:“死了又如何,何况我不会死。”
他如果死了,也有办法让害死他的人陪葬。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
顾卿然一边抽泣,一边撕下一块布料,小心翼翼地缠上徐寂行的伤口处,短暂地压制住了流血的态势。
包扎完伤口,她后知后觉自己哭得太猛,这时候也有些不好意思。
顾卿然吭着头,闷声闷气地说:
“你如果出事,府里的人都会伤心的。”
她包扎伤口时蹲坐着太久,骤然起身有些腿麻,徐寂行不轻不重地用腿撑了她一下。
他说:“知道了。”
顾卿然环臂抱着自己,坐在他的对面,心有余悸,时不时偷看他几眼,看看他淹在昏暗中的脸,盯住他沾了血的袖口。
车外是簌簌的雪,车轮碾过雪路,留下吱呀的声响。
徐寂行处理伤口的事,府里没几个人知道。
宝春在夜晚等到顾卿然时,瞧见她通红的眼,吓了一跳。
“夫人,可是今日宫宴出了事?”
宝春资历浅,没有随她进宫。
顾卿然照了铜镜,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狼狈。
“没有事,我没出事,是……是路上摔了一跤,摔疼了。”
宝春替她拂去衣肩上的雪,端来热水与巾帕,替她暖了暖手,弄好一切后,她多问了一句:“夫人,相爷呢?”
顾卿然咬着唇,脖子和脸一样红。
半路上墨辞就找到了他们的马车,烛光照耀下,马车内混乱一片。
她摸到徐寂行的体温降了下来,怕他受寒,所以分了一半狐裘给他。
那黄大夫心急地撩开车帏时,她还贴着徐寂行的胸膛,不过……徐寂行用狐裘盖住了她的脸。
“他去了书房。”
顾卿然用手背贴了贴自己发红的脸。
宝春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
“那夫人要现在去沐浴吗?”
顾卿然坐在梳妆台前的檀木圆凳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雪,她摇了摇头。
“你让厨房去煮一碗黄芪乌鸡汤来。”
相府里到了夜晚,安静无声,徐寂行的书房周围尤甚,侍从守在檐下,平静地目视纷纷雪花落下。
“相爷可还在里面,我送碗汤给他。”
顾卿然换了件干净的裘衣,白日时所戴的珠钗卸了大半,在雪中从伞下走来时,身姿纤弱,有纯净淡雅之感。
黄大夫刚要从书房里出来,门被打开,墨辞见到夫人,也是一愣。
“他怎么样了?”
墨辞说:“相爷一切都好。”
顾卿然咬了咬唇,小声问:“那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墨辞面露难色。
“相爷已经歇下了,不见人。”
顾卿然点点头。
“那这汤,是我刚才派人煮好的,他喝不喝?”
墨辞也没有办法做主,关了门重又去问。
很快,墨辞告诉她:
“相爷说,夫人不必来看他。”
顾卿然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
她何时惹他不快了么?明明在马车上时,他们不像夫妻,也能算得上朋友。
“我知道了。”
顾卿然撑着伞原路返回。
翌日一早,宝春唤顾卿然起身时,发现她发了高热。
“夫人昨日受了寒,请嬷嬷去请大夫。”
相府里的人办事很快,一时间屋子里忙着去煎药的煎药,擦汗的擦汗,余下的人面面相觑,也不敢怠慢着,按照大夫给的方子,去给夫人煮些补身的羹汤来。
“夫人昨夜回来得晚,是和相爷一起从宫里回来的,相爷却没和夫人歇在一块,也是奇怪。”
“相爷未娶妻前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分房睡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相爷今晨竟也没去看夫人一眼么。”
宝春早已经与府里的下人们混了个眼熟,去厨房时听到她们这么说,突然有些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