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人手满鲜血,自知不得善终。”
三人两两对视,犹豫再三,大殿下要保村女性命,又对屠村之事不掩愤怒,毕竟年少养在布牧村,许是长了颗人心的,搏它一搏。
“他人的爹娘实在没有能力怜悯,他们的孩儿我三人尽力为他们保下。”
“果真?”贺凛将信将疑。
“不敢欺瞒殿下,布牧村的孩子已着手安顿在谨水村,谨水村毗邻东西两栖境,得贺氏护佑,摄政王的手伸不进,您若不信,届时可派人一探究竟。”
贺凛猛然记起,东西两栖境是大哥的家乡。
大哥嘱咐她,若哪日孤身在外,受了欺负,便说自己是东西两栖境贺连沐的妹妹。
对方不信,就把镯子伸出来,大哥拍着胸脯保证,备了一份大礼,十五日一过,管叫谁看了都抖三抖。
此时贺凛尚不知,好大哥那十五日里为她铺垫了什么样的谣言。
“贺氏?”贺凛试探询问。
“贺氏继任新族长贺流光颇有其父贺连沐风范,又有姑姑贺凛扶持,莫说我彭越,便是羌卢与烜照联手也不敢放肆。”
结为兄妹那天,好像是有这么个侄儿来着。
大哥果然备了一份大礼。
追根究底,此三人也不过是刽子手手里那把刀。
若用此刀再斩刽子手,又如何?
“此事我自会核实,你三人的命暂且保了,日后那些孩子衣食住行,一应开销,你等全权负责,也不必露面,只管送钱就是。”
刘一深望贺凛一眼,嘴角忍不住上扬,小凛从小就是缜密的性子。
送金赠银也是该当的事儿,“谢大殿下!”收了刀,三个人规规矩矩请贺凛与刘一同走。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方才拔刀的询问刘一。
“小女子阿福。不知三位大哥尊姓大名?”刘一低眉顺眼的模样甚是乖巧,贺凛憋不住笑意,撇开了脸。
拔刀的陈二丁有些红耳根子,迟氏手底下的活计干了这么久,竟有不用见血的时候,这妹子瞧着比大殿下好说话多了,还生得极好看。
陈一町瞄了眼刘一,才经生死攸关,竟能朝着对自己举刀之人巧笑嫣然,无怪大殿下要保她还不紧不慢的。
挨个自报家门,领头的叫陈一町,陈二丁旁边的叫陈三示,同父异母的三兄弟。
五人回到布牧村外,马车久候。
陈一町驾车在中,陈二丁骑马在前,陈三示走马在后,三人护送贺凛与刘一前往彭越国都陵兰北州。
娘买过许多话本,讲王侯将相,天潢贵胄的特别少。
用娘的话说,皇城宫墙里头,束手束脚,爱又迟疑,恨也忌惮,大家做活人的时间都很短。
扯线拉绳推杆子的傀儡戏,贺凛爱看。
但要她跟村里打招呼的时候,一个早上好,考虑出一千种姿势,一万种口气,挑挑拣拣出最合适的,摆给今天的这位看,明天那位又得换。
百般丝千缕线缠在自己的手脚,累是唯一真切的东西。
如今轮到她往那最累人的地方走,定要好好记下,说给娘听。
不知道北境的吃食怎么样,贺凛眺望车窗外,眉间簇簇。
刘一不忍,远上北境,背井离乡,受此煎熬。
“小凛,咱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刘一自离村,似乎总也忧心忡忡。
“嗯!我刚刚想陵北的饭菜呢,肯定没你做的好吃。”贺凛笑开来,试图消解刘一的担心。
“到了地方,我照常给你做。”
“好,到时候你也尝尝我的手艺,可是得了我爹娘的真传。”
隔墙有耳,贺凛与刘一不好多聊,草草几句,沉默微笑。
马车颠簸颇有节奏,晃晃悠悠地叫人犯困。
贺凛仰头背靠马车窗就要睡着,寒光闪闪的箭头陡然透进窗来。
刘一掌推贺凛肩臂,箭身穿过马车,从对过窗户飞射出去。
继而又穿三箭,扎在马车里窗框处,箭尾的羽毛正对贺凛胸口。
通身浅刻牡丹枝叶,七分处皆刺寅字,字体铺满金漆。
马车骤止,贺凛猛地侧倾,刘一揽她在臂,二人对视无言。
眼神来回间,陈一町慌忙撩开帘布探问,“大小姐您没事吧!”
贺凛弹开身,连连摇头,朝内撇开脸地抹了两把,烫手,人竟比箭戳心。
刘一看在眼里,盯着直笑,虽则眼下他照旧是女儿身,小凛还是有些心思在的。
外头银铃女声,“笑话!我家大小姐面前哪里还有旁的枯枝杂叶敢称大小姐!”
循声前望,婢女妆扮的貌美小姑娘扯着马缰绳横拦马车前。
再往后是三个俊俏少年,之间围着个俏丽小妹妹。
上至下,黄渐淡,裙纹姚黄,千蝶拱绣,手挎一把浅黄色弓,弓身牡丹与箭一致。
婢女与少年皆佩寅字圆腰牌,婢女为黑玉,少年为翠玉。
五人身后是十几个白色笑面面具盖脸的护卫。
陈二丁与陈三示聚到马车旁,“大哥,是栟菏付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