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恶狠狠骂“他”惺惺作态。
他还以为“他”要陷自己于不义。
不过是一个月前的事。
竟恍如隔世。
赵斐刹那失神。
方靖掀开一盒胭脂,蹭了蹭,又捻开细看。
“好细的粉质!” 他好奇:“听飞羽说,你打算把秘方公开?”
“嗯,辰时迎客,先展示古法制作胭脂。”明桂枝边说边走,“巳时试色,到时,让倩娘作模特儿,我为她化妆。” 她说得仔细,眸里光彩流溢,仿佛已经看见宾客满堂。
“模特儿?” 方靖细问。
明桂枝抿嘴一笑:“就是……范例的意思,给旁人作个样。” 说着,眼睛一亮,“原想着这新品会要冷场,谁曾想,竟有五、六十位愿意验资。”
说着,她从袖中摸出札记。
方靖凑近,瞧见上头密密麻麻记着名姓,每个名字后头都画了圈。
“验资?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如果要参加发布会,首先,他要证明有能力买我的胭脂。”
“如何证明?”
方靖头一遭听说这样的规矩。
这世道,只有开店的求着客官来买,哪有这般拒客的?
“明日发布会,需携带一千两银票,方可入场。”
方靖眉毛挑得老高:“如此冒犯,竟还有五、六十人愿意?”
“可这会场太小,最多只能容纳三十来人。好在,我灵机一动,索性卖预售券,五十两一位,先到先得……”她笑出声,“才半个下午的功夫,卖出三十八张,足足一千九百两!”
方靖啧啧称奇:“这扬州城,哪来的那么多富贵财主!五十两银子呢,就为看个新鲜?”他心算一番,讶异道:“搁城西那地界,能买百来盒上等胭脂了,涂到天荒地老,传给祖孙三代都用不完。”
明桂枝被他逗得“噗嗤”一笑。
赵斐却只听见“倩娘”二字,听到“他”说要为那妖妇画妆。
“你折腾这些,就为讨那妖妇欢心?”声线冷得似冰水泡过。
“妖妇?”明桂枝摆弄着妆奁,闻言顿住:“你说倩娘?关她什么事?”
赵斐一怔,试探道:“你这胭脂庄……不是为她买的?”
“确实想让她主事,”明桂枝看向他,眸子清澈坦荡,“不过,我买下这颜玉庄,是另有缘故的。”
赵斐心里松了松,可那股酸劲儿还在。
“那你说道说道,是什么缘故。”
……
亥时的梆子响过。
颜玉庄的账房里,烛火摇曳。
明桂枝摊开一张宣纸,执笔蘸墨。
赵斐立在灯影里,目光虚虚笼着她,耳朵却支棱着。
“我买颜玉庄,事出有因。”她在宣纸上写下“杭州”二字,“杭州的货,要出海。”
她看向赵斐,烛光映着她眸光,亮得惊人。
“允书,你记不记得,我们上回讨论过:宁朝这些年,出口丝绸、瓷器、茶叶这些,换回来巨额白银……”
“白银过量流入,造成物价上涨,” 赵斐接口道:“我当然记得,朝廷过度依赖白银,有极大隐患,一旦海外的白银供应中断,就更民不聊生。”
说着,赵斐眉头轻蹙。
他为这迫在眉睫的灾祸忧虑。
却又不禁分心……
他们的志同道合,他们的默契相同,他的每一种寂寥、烦忧,“他”都能理解。
如果没有昆玉,他该多孤单?
烛火跳动,屋里影子晃。
明桂枝在宣纸写下“奢侈品”三字,“奢侈品贸易,能解这难题。”
“奢侈品?” 赵斐颦眉。
“独特的、稀缺的、珍奇的,华而不实的。”杏眸比星还亮。
赵斐沉吟片刻,忽然瞪大眼,喊一声:“对!”
他心里翻江倒海,惊讶得不行……
明昆玉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出这一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