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仵作正在门房处同守卫说话,见到南芝走出来,他支着一张笑脸,笑着同南芝打招呼。
见胡仵作还在,南芝也笑着走近。
“胡大哥,今日得空?”
胡仵作淡笑着摇头,道:“得空,你看我几天不得空的。”
他们笑着往处走,路上,二人皆是沉默。
途经岔口,胡仵作忽然开口:“是说我的事吗?”
南芝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脸去看他,他面前带着牵强的笑,应当是提早知道什么。
果然,就听他继续道:“师爷曾与我说过这事,他会帮我,但是。”胡仵作顿了顿,“我有不得不留在县衙的理由,若是用我一条命,能换他们得意安歇,那最好不过了。”
“胡大哥,你说。”南芝看着他,他并不高大,只比她高些许,身板也不厚实。南芝告诉自己不能过分揣测他人秘密,脑子却不听使唤地一路幻想。
胡仵作沉默了片刻,二人皆是抬脚往巷口拐进——这里通往王捕快家,老人们都前往王捕快家补眠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胡仵作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道:“不用再叫我胡大哥了,若是他们去过鹿溪村,应该是猜到我的身份了。”
虽有过猜想,听她亲口说出,南芝脚步仍是顿了一下。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
“江蓠,扈江蓠,我有自己的名字。”她声音依旧带着暗哑,哪怕没再刻意压低,也不像寻常女子细腻清脆。
“江蓠姐姐,你是……”南芝没再问下去,但看她渐渐泛红的眼眶,她知道了,她就是。
“都是我干的,为了逃出那个‘家’。”一想起那段过往,她眼中泪意褪去,只剩下怨恨。
“不,他们一家是误食有毒菌菇去世,跟你没关系,你为他们下葬入殓已仁至义尽。”南芝看向她,扯起一抹笑,“我见过大人翻看当年案宗,对于那个案子,他会查的。”
扈江蓠摇头:“我查过,在衙门近两年,我无时不再调查那件事,没用的,作案之人不是怀南人,何况多年过去,也寻不到新线索了。”
“所以案宗那一页是你撕的?”
见江蓠点头,南芝霎时哭笑不得。做的这样明显,难怪李叔会怀疑自己。
当年那件案子,只被定性为江湖仇杀。有人猜是扈大夫得罪了江湖人士,被人灭门,唯一寻不到尸体的小女孩,李叔曾将之当成破案必要线索。
如今一看,应该是不行了。
缥缈的酒香传来,扈江蓠眼眸暗了暗,道:“她们母女也是可怜的。”
南芝也朝那处看去,那破旧的小木门依旧关着,屋中昏暗,从外看不清里面。
“江蓠姐姐口中朋友就是她们?”
“是。”
她没再往下说下去,因为二人已走到王捕快家门。
院门没关,能看到一四十出头,穿着黄棉布衫的妇人坐在院中,弯起的膝上放着一密缝竹屉。竹屉上盛满了泛黄的旧棉絮,妇人正专心分拣棉团。
“王婶!”
“秀姐。”
二人声音齐出,那妇人回眸,见是二人,眼眸一亮,放下竹屉,笑着走向二人。
“稀罕呀,阿源跟南芝竟然同时来找我这老婆娘。”
“吃过饭没?若不嫌弃,家里还有些稀粥,热一热就能吃。”
王婶平日便在家中纺布刺绣,偶尔出门弄弄菜地,养的极好,四十出头的人,总弯着一张笑脸,丝毫见不出一丝老态。
南芝侧眸瞥了一眼扈江蓠,见她摇头,她也摇头道:“不必了,我们都吃过了。”
此时日头刚升起,日光还未照进院子里。
南芝二人便坐在院中,帮她一起将老旧的烂棉团都挑走。
“哎,最近天气暖和了,这些衣服虎子也穿不上了,我就想着挑一下,待冬天再给你叔扯个内袄。”王婶说着,眸中带着笑意,“他们都在屋中睡着呢,昨夜喝个烂醉,今早还非要我跟叫虎子上私塾一样早去叫他。你们要是不急,就让他们多睡会儿,要是急的话,婶现在进去把他们都喊醒。”
虎子便是她们的儿子,今年十二。
“不用了婶。”
扈江蓠从进来就一直沉默,她帮着挑了几朵棉絮,手上动作便停下。
“秀姐。”江蓠开口,“方才南芝跟我说,衙门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