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里,姑苏军南下势如破竹,逼着周朝退到淮水以南,丢掉半壁江山。
楚宜北率领的楼兰军南下勤王,追击姑苏军到淮水边便停了下来。
太平帝的军队则驻扎在淮水南岸按兵不动,三军就这样各自不进不退对峙着。
到了腊月间,三方渐成割据之势正中楚风萧下怀。
一封兄弟情深的督导慰问信连带着秋日收上来的粮草快马送抵楚宜北处,彻底打消了他想要在年前班师回楼兰的念头。
南面战火远没有烧到京都。
同里坊间,来往贩售的胡商仍旧络绎不绝,一片歌舞升平。
茶馆酒肆,客官们闲话家常里偶尔才会闲聊一两句前方战事。
街头巷尾,小老百姓们忙着置办年货迎接新年到来,更是没心思去琢磨南面会怎样。
临近过年,依着惯例,工部是要派人修缮东华门的。
修缮东华门向来都是楼兰的一项大事,除却能彰显出大周朝恩泽遍及西北边境的雄厚实力,也是为了图一个‘辞旧迎新’的好彩头。
虽说现在周朝逃到了南面,势力已然大不如从前,这惯例却是不能轻易丢掉的。
更何况老楼兰王的遗孀还健在,这位是周朝的公主,是太平帝的庶出妹妹,也就更加不能怠慢此事。
今年这个差事又落到工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员李牧身上。
对于李牧这样低级别的闲散官员来说,修缮东华门确是一件炙手可热的肥差,里面的油水随便捞一捞就是一年吃喝玩乐不用发愁。
这种人人抢破头的好活原本是落不到李牧身上的,偏偏他运道极好,凭着数年前的一个上元节入了某位贵人眼,这才为自己某了这么个大富贵。
‘背靠大树,好乘凉。’,李牧便仰仗着背后的人顺理成章地接下来这么个人人羡慕的好活,一做就是几个年头。
修缮东华门这活,李牧做的游刃有余,往年都是顺风顺水,偏偏到今年流年不利,出事了。
东华门开始修缮没几日,李牧便被同僚苏定安一封折子检举到楼兰王处。
折子厚厚一沓,详细的写了李牧自从接手东华门修缮后,为自己谋取的诸多暴利。
不光说他克扣工匠们的饷银,还要克扣修缮工匠们的一日三餐;更是勾结商人以次充好,把东华门原先上好的木头拆掉换成一些粗劣的材料;虚报造价,把一成的钱款足足多报三四成还不知足......
种种罪状简直是罄竹难书,可恶至极。
楚风萧是压着火气看完这道折子的,太阳穴突突的疼,连着灌下几口茶水才压下了火气。
目光久久的停在‘东华门’三个字上,尘封已久的某些记忆破土而出。
前世,他因提前得到消息躲过了东华门的爆炸,却是没能躲过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款款而来的胡玥。
他如此信赖她,却没想到,到头来,她仍是一心想要他死。
思绪回转,楚风萧抬眼便看见胡玥嘴角挂着笑,正专注的埋首看着手里的小书,似是看到了什么赞同或者有趣的地方,时不时恍然大悟般点点头附和着。
楚风萧勾勾唇角,摇摇头,暗自觉得自己又是瞎想,明明如今是不一样的。
这一世,她不会恨他入骨,东华门也不必再经历一次战火。
楚风萧收拾好情绪低下头仔细看着折子,眉心紧皱,左手压着太阳穴。
李牧?他对这人有些印象,是抚平长公主,也就是他名义上的嫡母从前举荐的人。
他幼年丧母,被父亲接回楼兰王府后便是抚育在这位公主膝下,同楚宜北同进同出,兄弟之间算得上和睦。
抚平公主作为嫡母向来未曾苛待过他,但凡弟弟有的东西,他也会有一份。
他先前只觉得这人是个极其善良、慈爱的嫡母,如今再想来,倒是觉得这人有诸多疑点可寻。
楚风萧眸子渐渐沉下来,心里陡然有如千斤重。
往日,他碍于嫡母的教养之恩,同弟弟的兄弟情谊,即便有龃龉,向来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他不能再重蹈往日覆辙。
他要把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连根拔起,他想要成全自己上一世未竟的霸业,他想要一世都护着他心尖上的人。
或许,李牧会成为他掀起黑幕的那把钩子呢?
他要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成为他们的掘墓人。
楚风萧沉吟少许,不再犹豫,当即遣跟随在他身旁的言泽秘密前往东华门核实此事真伪。
不消数日,言泽便收集齐了证据,人证俱在,李牧被秘密锁拿到了宣事殿。
李牧被拘到宣事殿那日,胡玥正好在楚风萧的宣事殿陪他理着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