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会失眠这件事,陈懿其实有所预料。
盛延北睡在他旁边,吃饱喝足后他睡得安详。
侧着揽住他的腰,毫无赘肉的身材紧紧贴着他,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盛延北立体的轮廓,他知道他的手臂是何其有力,能单手将他拎起来,连拖带拽十几米也不带喘口气。
只有恐惧。
这个卧室外面会透出楼下路灯的光,盛延北不喜欢拉窗帘,陈懿讨厌在有光线的别人的房间里睡觉,旁边还趴着条大鳄鱼,阴晴不定的个性,肚子饿就张大嘴,压榨自己的精力,折磨自己的身体。
他在焦虑,不能回学校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段以桓会发现他被人关在这里,然后去报警吗,他们要花多长时间去找自己,然后警察来找自己的时候,会带上很多人吗,也许有记者,然后看他衣不蔽体地被关在这个房间里。他成了盛延北的奴隶,这毋庸置疑。
这样的身份会伴随他一辈子吗?
还有学习,今天应该是周一了,他不回学校,落下多少进度,他的课程怎么办。
陈懿紧张得浑身发冷,他侧对着盛延北,焦虑到轻轻咬着指甲不放开。
很想把盛延北掐死。
但是把他掐死之后,自己是不是会被锁在屋子里饿死,然后成为一具腐烂的尸体,甚至,要先等着盛延北的尸体在房子里腐烂。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半露白骨的血肉模糊的青尸,没有食物,却引来大片的蝇子。
黑暗的卧室骤然冷了几个度。
陈懿打消了用被子闷死盛延北的念头。
不是他的错误,不该用自己的后半生来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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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去三天了,陈懿每天吃的都是半成品,有时候他的舌头会很想念泡面的味道,尤其是滚水倒入泡面桶里,和调味料慢慢融合的时候。一般是周五晚上,第二天没有课程安排,他一边吃面一边熬夜打游戏。那是他最安全的时候。尽管现在吃泡面也不能得到自由,但是这个在他眼里算不上过份的要求,盛延北应该能满足他吧。
他和盛延北小声提了这件事,因为咀嚼那块没有味道的水煮鸡胸肉实在吞咽不下去。对方因为长期训练吃得十分清淡,少数时候会和朋友们放纵一波,但是无论如何都是家里的帮佣做好饭等着盛少爷吃,盛延北最拿手的就是水煮鸡胸肉和水煮西蓝花,他理所应当地用水煮鸡胸肉招待陈懿。
结果陈懿一块鸡肉吃了半个小时还剩一大半,满脸的食不下咽。
盛延北瞪着他,不轻不重地给他把叉子收了。
“挑三拣四,别吃了。”
肚子的饿和口舌的馋,某种程度上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懿忍着脸酸,硬是没求他一句。
然后一个下午,盛延北都没见到陈懿,陈懿一直躺在被子里不肯露面,或真或假地睡着。
像抓玩偶一样把他从床上拎起来的时候,陈懿也是低着头没什么反应。
盛延北还以为他是又不舒服了,拿测温计给他量体温,看上面数字没问题,就学着医生那样用拇指抬一下他的眼皮,可是什么也看不出来,陈懿就是那样病恹恹的,瞳孔在看到他的手指时轻微颤动,然后就不动了。
“又装什么......”
一下子没有联想到陈懿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还想用这样的方式激起对方的情绪波动,盛延北一手抱着他的腿,作势要欺负下去。
结果陈懿也没有半点反应。
他没想真做,动作就停了下来,咒骂一句。
盛延北虽然喜欢和他待在一起,但已经不满足于强迫的感觉,他更希望看到陈懿主动地拥抱,无论是欢愉还是痛苦,他都希望在对方对自己有反应的情况下看见。他本意,其实并不是让陈懿只能感觉到痛苦,而是希望通过痛苦刺激,再令对方珍惜自己赋予的自由和快乐。
没有发生那晚的事情的时候,陈懿偶尔会笑。
但之后就没有过了。最多,发出一些很痛的呻吟,或者默默流泪,让盛延北不得不停下来,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人弄痛了。
后来他发现,不管自己怎么做,陈懿都会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他勃然大怒,掐着陈懿的脖子问他装给谁看,陈懿就再也不表现出什么反应了。
只有在他紧箍着他的腰,骂他的时候,陈懿才会咬着被子闭上眼睛,脸红红地闷哼。但也仅此而已,想要恢复到以往正常人之间的对话几乎是不可能的。
盛延北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做点什么。上来的时候,带了一个食盒,有三层。
他把食盒放在房间的书桌上,分别打开盒子,里面有两碗热汤和面。
满屋飘散的猪骨小葱汤的香气让陈懿暗地里有些发馋,他很久没有吃到正常的食物了,盛延北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在哪,又不肯叫人送饭又不让他出去吃,只能跟着他吃那些健身的速冻白肉。
盛延北把面放进汤里,叫陈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