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琬琮跟南行出门,楚十九开始在家里撒欢,楚珩盯着电脑屏幕想,要不干脆认了这个爹得了,就当认命了,好说歹说,南行也养了他几年。
他现在这份工作也是经过南行帮忙。楚珩在首都读大学,毕业后留在了首都,可首都节奏太快,他觉得累,家里也不缺钱,他也不需要多么努力奋斗,索性辞了工作回了南方老家,永嘉也是个一线省会城市,他生长在这里,家在这里,母亲在这里,楚珩总不愿意走得太远。
新公司叫七昙研究院,没点关系进不去,除非有什么过人之技。朝九晚五,包一顿午餐和下午茶,加班有补贴,他去了就是个小主管,跟他专业也贴合,他学古籍的,那个部门专门研究一些流传于江南的民间古读本,平日里摸鱼六小时工作两小时,工资还不低。楚珩本就有些犹豫,楚琬琮一劝,他就答应了。
毕竟楚琬琮教育过他:无伤大雅的便宜,还是要捡回来收着的。他觉得自己、猫、南行,都是楚琬琮捡回来收着的。
七昙在依山临水的风水宝地买下了整栋楼,楼不高,前五层全部用来建资料室图书馆,南行带着他从电梯直奔顶层七楼,把人带到院长跟前,走流程似的做了个自我介绍,老院长一通电话叫来人事,迅速办好了手续。
过完年就能正式入职了。
南行和楚琬琮出门那天正是年三十,楚珩一个人被丢在家里,孤零零抱着猫过年。他象征性地熬到了钟表指针拨过12,冲了个澡就躺回去睡了,头发也没有吹干。楚十九颠颠跑过来,在他肩旁边一趴,呼噜了几声,说睡就睡。
这天楚珩觉得特别累,手机电脑都不好玩了,书也看不进去,躺下后很快就睡沉了,沉进了他摆脱不了的梦。
只是这夜的梦有了变化。
开始没什么不同,楚珩甚至烦躁起来,在心里催促道,快点,一刀刺进来就结束了,快结束吧。但那人提刀而来的时候,裹着的不是满身杀意,而是拖着疲惫的身体,仿佛已经走了太久太久,走到他面前,目光沉甸甸的,几乎受不住那些……哀伤?
楚珩有些疑惑,但没有动容,冷淡地望着那人,才发现这人没有带长刀。他一身不知穿了多久,揉皱又褪色的黑色衣衫,长发披散,被风吹起又落下,一缕发丝遮在脸前,那人没有在意,径直来到楚珩面前,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觉得那双缓缓抬起的手下一秒就要扼住他的咽喉,楚珩皱了皱眉,心说,快些动手吧,对方却轻轻抚上他的脸,甚至微微发颤,轻触一下又收回手,那指尖冰凉。
那人深深望着他,望得楚珩想要退缩,又不知这梦魇是不是换了种方式折磨他,便听到对方低哑的声音,对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如同经久未曾开口讲过话,那嗓音又哑又涩,楚珩有种直觉,那人就要落下泪来,也就是这时,楚珩腹部一通,他错愕地张大了眼——
醒了。
楚十九放肆地跳到了他肚子上,舔着他的脸哼哼唧唧。见他睁眼,楚十九变本加厉,脑袋拱来拱去地叫人起床。
楚珩叹了口气,他累得连点骂人的脾气都没有,认命地起床给猫添了粮,又躺回床上,回忆那个变味的噩梦。
他终于看清了杀他那人的相貌。那是一张相当俊的脸,轮廓分明,眼尾眉峰都是刀切似的棱角,第一眼一定会令人觉得那是个英挺的男人,如果这人没有一次又一次在梦里要他的命的话。
这算什么?仇家?什么仇家能锲而不舍地追他两辈子?楚珩翻了个身,想要再睡一觉,用血腥的杀戮驱散那个哀伤的凝望,可他一闭上眼,那张脸就会出现,阴魂不散地盯着他,对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大年初一就不能有点好兆头?楚珩暴躁地掀开被子坐起身,决定去外面透透气。
当他穿着大衣裹着围巾拉开门,一个男人身上盖着一块破布似的黑色“衣服”,昏倒在他家门口。
黑衣,长发,楚珩想到了一些不太吉利的画面,有心反手关上门让这人自生自灭,手脚硬是不听使唤,把这位“老熟人”扛进了屋里,丢进客房。
楚珩这才发现老熟人掌心嘴角是一片干涸的血迹,他苍白消瘦,紧皱着眉,昏迷之前似乎经受了巨大的痛苦。他提刀杀人,痛苦什么?楚珩暗骂一声,关上了客房的门。
再一回头,楚十九躲得老远,尾巴都炸了毛,警惕地盯着客房。
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楚珩拿出手机,给楚琬琮发信息:妈,我在咱家门口捡了个人。
没想到楚琬琮秒回,还是接连好几条:什么品种的?今儿正月初一,名字就叫楚一吧,告诉十九和弟弟好好相处啊!
楚珩心累地退出聊天界面,锁屏,把手机丢在沙发上,看了看依旧戒备的楚十九,再看看紧闭的客房的门:这可是个大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