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秋屏住呼吸,任由心脏怦怦乱跳。
虽然此刻他们所在的环境都谈不上安静,像是弹错了音,电话那头的徐希不悦地发着牢骚,报复性地把琴弹得震天响,但是——
在他说话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像是单独开辟出的一小块空间,让她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低沉,悦耳。
盛秋告诉他自己在门口的咖啡馆,陈迹说声知道了后便挂了电话。
像是许久未见的阳光又隐于云层中。
盛秋有时觉得,他言语间不经意透出的温柔,或许是自己的臆想和错觉。和她有限的交流,也只是拜徐希所赐。她不由想起之前笔下的小人——暗恋会让人将自己满心满眼的期待补齐,现实中可能只有一分的关怀,但在暗恋者的眼里,会自动脑补成十分。
沉浸在美好的想象里,甘之如饴。
于是那些悸动的心思又暗下去些。
虽然知道没有这么快,但盛秋的眼睛还是隔几秒就往门口那瞟。
他俩出现时,咖啡厅小小地骚动了一会儿。
陈迹单手插着兜,先徐希一步开门,又响起一阵风铃声,原本在舞台上唱歌的人停了下来,笑着喊了声:“哟,钢琴家来了”。
陈迹笑笑,不理他,和徐希径直朝她走来。
前面那桌的小声交谈大了些。
女孩子又惊又喜:“我就说了吧,在这能蹲到陈迹。”
男孩子低声惊呼:“真牛啊!你从哪来的消息知道他在这?”
“指挥系的消息这么封闭吗?”女生轻啧了声:“看见台上唱歌那人没?那是我们学长,和陈迹是哥们儿,他在这演出,有时陈迹也会来,说今天准有收获。”
男生开玩笑:“哟,你们钢琴系还会唱歌呢?”
不知谁打圆场:“南音人均音乐家你不知道?那必须吹拉弹唱啥都能来点呗。”
几个人笑作一团。
是南音的学生。
古典乐的圈子和其他都不一样,在那些不了解也没兴趣的人眼里,它小众、不起眼,最能打破圈层的是那些顶尖且有曝光度的钢琴家,已经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和明星差不多。而除掉这些凤毛麟角,剩下的大部分钢琴演奏者,对于公众来说处于极端分化的状态,有可能,乐迷为之狂热的大师,没有弹过钢琴的人根本不知道,你问他是谁,他觉得和大街上的路人甲一样普通。
大多数的青年钢琴演奏家都面临着这样的状态。
这也是为什么像陈迹这般,已经打开国内外古典乐迷市场,但仍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自由地出入公共场所而不会有过分恼人的关注——乐迷们的喜爱克制而独立。
陈迹旁若无人地走了过来,和徐希并排坐在她对面。
本来这些反馈是和家长交流,但徐希父母都不在,听他说,两家人的意思是暑假这段时间把她托付给了盛秋,也都是住在她家。陈迹懒散地靠着椅背,开门见山:“你能盯住他练琴吗?”
盛秋瞥了眼对面此刻假装听不见,手速飞快打游戏的某人,望着陈迹:“弹得不好吗?”
“如果不是考南音的话,他水平没什么问题。”看着她有些认真,陈迹正了正身子,向前倾了些:“可惜不练琴。”
学音乐的人老爱把天赋挂在嘴边,好像能走这条路全靠老天爷赏饭吃,每年这么多人考音乐学院,天赋只有程度之分。
再有天赋不练琴有什么用呢?
“而且你也不跟课”陈迹下巴轻点了点,喉咙一滚。
话题突然转到她身上,盛秋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着陈迹:“他上课,我需要在旁边吗?”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没有那么礼貌,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他已经这么大了,我只瞧见过小朋友上课的时候,家长会在一旁记笔记什么的。”
陈迹撞了下徐希胳膊,把他的手机反扣在桌上:“来,说一下刚才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哪几点。”
徐希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天,说不出什么。
“喏,就这样”陈迹两手一摊,“你还指望他?”
盛秋小小哦了声,桌子下的手攥紧又松开,掌心是细密的汗珠。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心情。
惊喜又害怕。
跟课意味着下一次她可以进去他家,盛秋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能正大光明地进入他的空间,这让她很欣喜,但同时也很担忧。
“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她有些不安地问,“我不是专业生,会不会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