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洲的视线落在一面巨大落地窗前的三角钢琴上。长年不用,钢琴上覆盖着一层防尘布。
那就是矛盾的导火索,他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架钢琴。
忽而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复古陈年的红砖壁炉,壁炉里堆了不高不矮的松木,却没有燃火。它挨着的那面墙上还挂了一副油画,油画被烫金的实木画框裱住,边缘上有繁复华丽的藤蔓雕饰,颇有种中世纪西欧的格调。
画其实不算复杂,以黑红为基调。剧院舞台的酒红色幕布,一架黑色典雅的三角钢琴,琴凳上坐着的身着华丽礼裙的优雅佳人。画风沉郁神秘,色差对比鲜明,那位黑裙红唇的佳人微微抬起白皙的脖颈,透露出优越的高贵感,气质庄重而冷艳。
并不难猜想,送这幅画的人是想借画喻人。
沈屹洲走近看了,瞧见画作右下角有行用美工尖钢笔标上去的德文:
“Du bist Gott, die Musik, der Palast am Himmel, der Fluss, der Engel, die tiefe Rose, das Geheimnis, aber kein Ende in meinen blinden Augen.”
他能认出来,这出自博尔赫斯的一首诗——《深沉的玫瑰》。
那是一种将要被浓烈情感吞噬的冷淡优雅和理智,却又传递出隐隐绰绰的温柔。
末尾处落款的字苍劲有力,笔墨横姿,署名——顾。
沈屹洲深邃的眼眸盯着那处落款,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疏离又有些冷淡。
这时才发觉,这副油画是摆在三角钢琴前,抬眼便能看见的位置。
沈屹洲深深地看了眼那幅画,转身迈步离开。
“沈先生,不喝杯热茶再走么?”静姨正巧把冒着热气的姜茶端出,却瞧见沈屹洲要走。
沈屹洲朝她点头致意:“手头上有些事急着处理,就不麻烦您了。”
静姨看着他推门离开,心里正奇怪着,秦晏棠便从楼上下来了。
“他人呢?”秦晏棠捋了捋头发下楼,本是沈屹洲要求来的,现在他人倒是不见了。
静姨把温热的姜茶递到她手里:“刚走呢,说是有些急事要处理。”
“急事?”
“是呀,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离开了。”
秦晏棠捏住杯柄,抿了口姜茶,脑海里浮现出沈屹洲那张清隽却又讨人嫌的脸。
神经病。
秦晏棠腹诽。
静姨说着,要将壁炉里的松木燃起来,说是这样既好看又温暖。
秦晏棠放下热姜茶要去帮忙,却忽地注意到红砖壁炉边挂着的那幅油画上。
“静姨,这幅画怎么还挂在这里?”她微微蹙起眉。
静姨手中正拿着松木,闻言抬头瞧了一眼:“你说那幅油画啊,你妈妈说那作画的人画的是你,摆在屋子里也挺好看的,就一直没取下来。”
秦晏棠思忖着,忽地冒出一个念头。
沈屹洲该不会是看见这幅画才离开的吧?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便摇头将它立即打散了。
他就算看见了又为什么要走,秦晏棠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渐渐安心下来。
……
沈屹洲出了门,却见自己的车还停在宅前未动。
应该是看见了他,乔锐坐在了驾驶座上,降下车窗露出那张笑得意味深长的脸。
“说说吧,怎么回事?”乔锐手搭在车窗框边,探出头来问他。
沈屹洲未说话,径直走到副座那边开门坐下。
乔锐的目光就这么自左往右地跟着他扫了一圈:“说句话啊,我可不信你真是喝茶去了。”
沈屹洲淡淡瞥了他一眼:“车钥匙不是给你了,还在这里等着?”
“我知道你在里面待不久,特意等你来了。晏棠是谁,能让你把茶喝完就不错了。”乔锐往椅背上一靠,视线探寻着,“不过你今晚这是什么意思,前十几年都两看两相厌,她这一回国,你就认清了自己的心,要开始行动了?这该不会就是人们常念着的‘距离产生美’吧。”
沈屹洲燃了支烟,衔至唇边吸一口:“‘两看两相厌’?谁跟你说的。”
闻言,乔锐愣了一下,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不会吧。”
沈屹洲不答,于半晌沉默里吐出一口白烟,隔着这层迷离的烟雾,乔锐追问:“你——对晏棠?”
他依旧未回话,乔锐有些坐不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早几年秦晏棠还在国外,沈屹洲为了鼎寰又多在檀国里活动,嫌少出国。如此一来,那只能是……
一瞬间信息量过大,乔锐大为震惊。